今年12月26日是毛澤東同志誕辰九十周年（注：本文作于1983年）。毛澤東同志是當代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理論家和戰(zhàn)略家，是中華民族歷史上偉大的民族英雄。毛澤東同志的偉大貢獻，就在于他把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成功地結(jié)合起來，在黨和人民的艱苦奮斗中形成了適合中國國情的科學的指導思想——毛澤東思想。在這個科學思想指引下，中國人民的革命事業(yè)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偉大勝利。毛澤東同志為世界被壓迫民族的解放事業(yè)和人類的進步事業(yè)建立的豐功偉績是永垂不朽的。

　　在紀念毛澤東同志九十周年誕辰，緬懷他一生豐功偉績的時候，許多往事涌上我的心頭，特別使我回想起在北平和平解放前夕，我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第一次會見毛澤東同志的幸福情景。時間雖然過去了三十多年，但毛澤東同志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和長談的經(jīng)過，永遠不會從我腦海中消逝；毛澤東同志對我們的諄諄教誨，我一直銘記在心。今天回憶起來，更引起我對他的深切懷念和崇高敬意。

　　那是在1948年冬天，繼遼沈、淮海戰(zhàn)役之后，平津戰(zhàn)役已經(jīng)打響，中國人民解放戰(zhàn)爭即將取得最后的勝利。我當時在北平燕京大學教書，渴望北平早日解放。11月中旬的一天，英勇的人民解放軍像天兵一樣降臨北平西北部，出現(xiàn)在公路兩旁的據(jù)點里。清華大學、燕京大學、頤和園、香山都解放了，廣大群眾歡欣鼓舞地慶祝勝利。清華和燕京兩校師生紛紛走出校園去迎接和慰問解放軍戰(zhàn)士。當時，中共中央派張光年、張宗麟等同志來學校宣傳黨的政策，并作解放北平城里的準備。燕京和清華師生還邀請解放軍四野先遣部隊負責人劉道生同志作形勢報告，兩校師生員工心情振奮，禮堂里擠得水泄不通。國民黨反動派仍然想作垂死掙扎，派飛機來轟炸，在燕京大學操場上投下幾個炸彈，這更引起兩校師生的憤怒和痛恨。

　　解放軍進海淀后，立即宣傳黨的政策，在燕京大學校門對面的墻上，就刷了“保護外僑利益”的大標語。在燕京的外籍教師也同我們一起走出校園，看到戴著皮帽的解放軍戰(zhàn)士紀律嚴明，態(tài)度和藹，非常高興。記得那年燕京大學圣誕節(jié)比往年更加熱鬧，中外師生互相串門祝賀，學校充滿勝利的歡樂氣氛。

　　就在歡慶解放的氣氛中，民進的馬敘倫同志從哈爾濱給我們來信，請我的愛人嚴景耀去華北解放區(qū)出席中共中央召開的有關民主黨派的會議。后來接到劉道生同志的通知，邀我們?nèi)ピL問華北解放區(qū)。這本是我多年的愿望，一旦得到實現(xiàn)，我內(nèi)心的喜悅和激動是很難用文字來表達的。一九四九年一月中旬，我們從北平西郊八大處出發(fā)，同行的還有費孝通和張東蓀。我們都是清華、燕京的教授，費孝通、張東蓀、是中國民主同盟的成員，嚴景耀和我代表中國民主促進會。我們一行四人由八名解放軍戰(zhàn)士陪同，乘大卡車前往，沿途看到農(nóng)民運糧支援前線，像一條長龍，甚為壯觀。車上的解放軍戰(zhàn)士，向我們講了許多解放區(qū)人民的生活情況和軍民一起打美蔣的故事，一路說說笑笑，忘卻了旅途的疲勞。

　　第二天傍晚，我們到達石家莊，華北人民政府就設在這里，當?shù)氐念I導同志接見了我們，并安排我們參觀石家莊市容。吳晗夫婦迎接我們，我們還遇見了不少燕京、清華兩校的同學和從平津來的朋友。在石家莊，我第一次看到解放區(qū)的新氣象，感到廣大干部和人民群眾精神抖擻，生氣勃勃，反映出一種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和信心。

　　當我們得到去西柏坡的通知時，我的心情更加激動。我們乘著吉普車經(jīng)過不少村莊田野和山坡，在暮色蒼茫中到達平山縣。這是中共中央所在地。毛澤東同志從1948年5月到1949年3月，在西柏坡指揮了解放中國的最后決戰(zhàn)，主持了黨的七屆二中全會，制定了建立新中國的宏圖大略，勝利地領導全中國人民從新民主主義革命走向社會主義革命。毛澤東同志在這里寫下了《將革命進行到底》《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報告》等光輝著作。

　　我們下車后，警衛(wèi)人員招待我們進入飯廳。飯廳里樸素整潔。一會兒，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鄧穎超等同志都來到飯廳。周恩來同志將我們逐一介紹給毛澤東同志。毛澤東同志當時才五十幾歲，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他和我們親切握手問好。我能夠在西柏坡見到周恩來和鄧穎超同志也非常高興。兩年多以前，我在南京下關慘案中受傷住進醫(yī)院時，周鄧兩位同志曾到醫(yī)院慰問。周恩來同志當時對我們說：“你們的血是不會白流的！”當時他那洪亮的聲音給了我很大的鼓舞和鞭策。今天來到解放區(qū)，我受到毛澤東同志和好些中共領導同志的接見，說明周恩來同志的預言應驗了。

　　吃飯時，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鄧穎超同志和我們分別坐在兩張普通的方桌旁，共同進餐。毛澤東同志平易近人，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輕松愉快，把我們初次見到中共領導人的那種拘謹?shù)男那橐仓饾u驅(qū)散了。

　　飯后，我們隨著毛澤東同志走進他的辦公室。這原是一間普通農(nóng)民的住房，家具簡單樸素，辦公桌和桌椅都是木制的。桌上有筆筒、毛筆和方形銅墨盒，墻壁上掛著一張中國地圖，屋里有電燈，也有備用的煤油燈。我們圍繞著書桌坐下，親切地交談著。周恩來、劉少奇、朱德和任弼時同志也參加了我們的談話。

　　記得毛澤東同志那天晚上談話的范圍很廣，大致談了四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談當時的國內(nèi)形勢和對民主黨派的要求。毛澤東同志指出，人民解放戰(zhàn)爭已經(jīng)在全國范圍內(nèi)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但是敵人是不會自行消滅的，正在玩弄反革命的兩手：一手是繼續(xù)組織殘余的軍事力量在長江以南負隅頑抗；另一手是策動中間力量在革命陣營內(nèi)部組成反對派，極力使革命就此止步。當時民主黨派和知識界中，確有些人主張“和談”、“劃江而治”，造成“南北朝”的局面，針對這些走“中間路線”的錯誤主張，毛澤東同志精辟地分析了當時的形勢，指出擺在中國人民和民主黨派、人民團體面前的問題是將革命進行到底，還是使革命半途而廢？他說，把革命進行到底，那就是要堅決徹底干凈全部地消滅一切反動勢力，毫不動搖地堅持推倒三座大山，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以工農(nóng)聯(lián)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如果使革命半途而廢，那就是違背人民的意志，使國民黨反動派贏得養(yǎng)好創(chuàng)傷的機會，在一個早上猛撲過來，將革命扼殺，使中國又回到黑暗世界。他以蛇和農(nóng)夫的寓言作比喻，告訴我們決不能憐憫惡人，要求民主黨派必須選揮自己應走哪條道路。毛澤東同志透徹地說明將革命進行到底的道理，指出革命勝利后就要召開新政協(xié)，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希望民主黨派站在人民大眾的立場同中國共產(chǎn)黨采取一致步調(diào)，真誠合作，不要半途拆伙，更不要建立“反對派”和“走中間路線”。毛澤東同志這番話講得生動形象，給了我很深刻的教育，增強了我對革命必將迅速在全國獲得最后勝利的信心，也更堅定我繼續(xù)參加愛國民主運動的決心。

　　二是毛澤東同志非常關心知識分子，詳細詢問了北平西北郊區(qū)解放后，知識分子的思想、工作和生活情況，他特別關心老一輩的知識分子，詢問是否還有前清的翰林、進士，要我們推薦人才，還問起留在上海的張瀾、羅隆基等愛國民主人士的情況。毛澤東同志非常仔細地聽取我們的匯報，他自己談話不多，有時在關鍵的地方插幾句話，發(fā)表一些重要的意見。我們告訴他在國民黨腐敗政治的統(tǒng)治下，通貨膨脹，物價飛漲，清華、燕京兩校的教師生活困苦，仍然堅守崗位，等待解放。有的人在蔣介石派飛機接他們?nèi)ツ暇r拒絕離開，在解放前夕，清華、燕京兩校學生組織了護校運動。毛澤東同志對這些情況聽得很認真，并且十分高興地說，中國的知識分子絕大多數(shù)是愛國的，是要革命的。

　　三是毛澤東同志同我們談到全國解放后的經(jīng)濟建設和科學、教育、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問題，講了新社會的美好前景。給我們留下印象較深的是，毛澤東同志強調(diào)發(fā)展交通鐵路運輸事業(yè)對經(jīng)濟建設的重要性，認為我國幅員廣大，內(nèi)地和邊疆地區(qū)更是落后，一定要建設一個四通八達的鐵路網(wǎng)。他還談到學術思想的各種派別問題，主張通過自由討論來統(tǒng)一思想，促進藝術的發(fā)展、科學的進步和文化的繁榮。當時還處于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同志就深謀遠慮想到革命勝利后的經(jīng)濟和文化建設問題，想到改善人民的生活問題，使我感到他學識淵博，高瞻遠矚，確是令人欽佩不已。

　　四是毛澤東同志告訴我們，要把美國政府當權者同廣大美國人民區(qū)別開來。指出美帝國主義出錢出槍，幫助國民黨打內(nèi)戰(zhàn)，帝國主義的本性不會改變，要警惕美帝挑撥知識分子同黨的關系，我們要丟掉幻想。但是美國的廣大人民是友好的，同中國人民有傳統(tǒng)的友誼。毛澤東同志這番話對于我們這些長期受過歐美資產(chǎn)階級教育的知識分子來說，意義特別深長。

　　這一席長談，從晚飯后直到深夜才結(jié)束，我們第一次聽到毛澤東同志的親切教導，都非常興奮，感到這是受到一次畢生難忘的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

　　離開西柏坡，我們又直奔李家莊，那里是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的所在地，我們見到陸定一、林伯渠、李維漢等負責同志，同從香港、上海和各地來的愛國民主人士周建人、胡愈之，沈茲九、田江、翦伯贊等同志。我們大家歡聚一堂，學習討論毛澤東同志為新華社寫的1949年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明確了民主黨派的任務。同時討論了戰(zhàn)犯名單。我還參加了籌備第一次婦代大會的會議。我們又同當?shù)剞r(nóng)民一起歡度春節(jié)，扭秧歌，演節(jié)目，解放區(qū)的群眾是快樂的，使我們感到年輕了。和平解放北平的喜訊傳來，更是喜上加喜，人人興高采烈。我們決定1月30日趕回北平，參加2月2日人民解放軍的入城典禮。那一天，前門大街兩旁人山人海，揮舞紅旗，高呼口號。我們和胡愈之、沈茲九、田漢、安娥等幾位民主人士一起，站在正陽門城樓上，看到英勇的人民解放軍威武雄壯、步伐整齊地進入正陽門，我的熱淚奪眶而出，想到勝利真是來之不易??！

　　時間過得真快，毛澤東同志和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一起締造的新中國已經(jīng)滿三十三歲了。我們可愛的祖國經(jīng)過艱難曲折的道路，終于成為初步繁榮昌盛的社會主義國家。飲水不忘掘井人，毛澤東同志和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對中國人民革命事業(yè)創(chuàng)立的豐功偉績是永遠不能磨滅的。毛澤東同志雖然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但他老人家給我們留下的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毛澤東思想仍然光芒萬丈，指引著我國各族人民向著建設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前進。今天的黨中央是繼承和發(fā)展毛澤東思想的光輝典范。當前，全國人民正在為全面開創(chuàng)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新局面而努力奮斗，愛國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中華民族的大團結(jié)大統(tǒng)一正在加強和發(fā)展。我決心以有生之年在黨的領導下，繼續(xù)高舉毛澤東思想的偉大旗幟，同全國人民一道，為社會主義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微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