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下關事件始末
南京下關事件
上海人民團體代表團晉京請愿和平的行動,使國民黨當局極為驚慌。在請愿團組建后不久,國民黨中統局就向國民黨中央秘書長吳鐵城匯報,吳指示:“要設法阻止代表團來京”,據此中統局作出部署:第一、在上海車站扣發(fā)車頭,或不發(fā)車;第二,在鎮(zhèn)江組織人力,假借“蘇北難民”的名義,攔截代表,使其返滬;第三,代表到南京,不準出站,進行圍攻,逼使返回上海。上述三項“任務”均指定專人負責。
“六二三”反內戰(zhàn)大會當天,上海當局一方面唆使一小撮嘍羅打著“上海學生反內亂大同盟”、“上海工人反內亂大同盟”的旗號,公開破壞反內戰(zhàn)大會和反內戰(zhàn)大游行,同時又按照中統局的方案,阻攔和平請愿代表乘坐的列車發(fā)車。在這一陰謀被揭破后,他們又卑劣地實施下一步計劃,終于釀成了震驚中外的南京下關事件。
上海人民代表乘坐的列車開出后,代表們就受到了暗藏在列車上的國民黨特務的監(jiān)視。列車經過蘇州、常州時,一小撮特務有意上車來糾纏。到達鎮(zhèn)江時,忽有幾個身穿藍色紡綢衫、臉色紅潤的人上前,指名要找馬敘倫。他們自稱是“蘇北難民代表”,要馬敘倫下車“撫慰”“蘇北難民”,并要代表團答應到南京后不向“政府”請愿而向“共產黨請愿”,否則他們就臥軌,不準列車開行。代表團識破了他們的陰謀,一方面向他們說理,一方面發(fā)動全車旅客和他們斗爭,最終擺脫阻攔,繼續(xù)西行。晚上七時,列車到達南京下關車、站。這時早有大批偽裝成“群眾”的國民黨特務在這里“等候”,“另有部分憲兵則在車站各入口處布崗”。代表剛下車就被幾名所謂“蘇北流亡青年”糾纏住,代表一穿過站門時,“人叢中口笛一響,‘打,打!’喊聲四起”,數百人一擁而上。代表團被暴徒團團圍住,在旁的軍警“視若無睹,聽之任之”。暴徒的目標是對準了代表團團長、年過花甲的馬敘倫。他們把代表分割成兩部分:將馬敘倫及跟在后面保護他的雷潔瓊、陳震中、陳立復和前來接站的民盟成員葉篤義、《新民報》記者浦熙修、《大公報》記者高集等推進候車室,其他代表被堵在西餐廳。在推拉過程中,代表的手表、現金、鋼筆、提包等被暴徒“洗劫一空”,衣服也被撕破。代表要求打電話,憲兵告知:“電話線已被切斷,不能打?!睉棻鴤兪刈『蜍囀掖箝T,不讓代表出去,而讓“難民”闖入對代表進行圍攻。他們高喊“打倒共產黨”,并無理提出:要么馬敘倫等與他們一起去見周恩來向共產黨“請愿”,要么立即回上海。這時閻寶航從西餐廳跑來與“難民”談判,他們又亂叫“共產黨放下武器”,不讓閻寶航講話,并要脅閻寶航“跪下”。閻寶航堅決拒絕。這時喊聲四起,石子如雨點飛來砸向馬敘倫、閻寶航等人身上。車站里已聚有二千多人,所謂難民還在陸續(xù)增加,而憲兵卻不斷減少。晚11時,代表被圍攻已近五小時了。這時,忽有一位穿白衣者“高聲發(fā)令”,特務暴徒穿破候車室的窗戶,進入室內大打出手,頓時桌椅、汽水瓶、木棍一起飛向代表。閻寶航和雷潔瓊掩護馬敘倫,拼力擋住暴徒,結果馬敘倫還是被打成重傷。雷潔瓊頭部遭重擊,胸部被重物擊中,手中提包里有代表團各種文件,暴徒要搶,她死死抓住不放,結果手臂被摳傷。閻寶航遍體鱗傷,血跡斑斑。學生代表陳震中受傷最重,被打時曾有人扼其喉管,險些致死。葉篤義、浦熙修、高集也均被毆傷。和平請愿代表團自鎮(zhèn)江被阻到在下關車站被圍攻毆打的詳細經過,馬敘倫《嚼梅咀雪之庵日記》有如下記載:
午后5時余,抵鎮(zhèn)江車站。突有七八人,其中四五人服灰藍羅紡長衫,一人手旗,上書“蘇北難民代表”,指余姓名而問,余應之,即來鞠躬,言是蘇北難民,為共產黨所擾,逃亡至此,。困苦異常,要求余為送還本鄉(xiāng)。余等即知其來意。吳耀宗即為言余體不適,請勿與余說話。閻玉衡(閻寶航)亦然。但此輩仍相糾纏。余乃強與言,余等為上海人民代表,入都請求和平,亦為大家痛苦不堪。蘇北逃難同人,余等自無歧視,如委托余等將此情轉達政府,決不推避;但還鄉(xiāng)之事,非余等所能辦。此輩乃要余下車一看,加以撫慰。余謂此亦非余等之義務,至難民各地皆有,情形相同,不看亦知。此輩堅欲余下車,余不復置答。吳、閻諸君告以余年事己高,不應相迫。雷潔瓊坐旁月臺,臺上立十數人所謂難民者,向車窗內窺。潔瓊亦與相語,且言吾廣東人,廣東難民不得衣食,遠不及諸位,吾輩正因戰(zhàn)事不停,人民困苦更甚,所以入都請愿。代表年多六十以上者,不避寒暑而行,無非為人民求解除痛苦也。聽者為之首肯。一老人間馬先生年幾何矣?潔瓊答以六十幾歲,此老頻頻點頭。如此歷時已十余分,相持不得解決。車上職司來促此輩下車。乃去。七時余抵下關。余料仍有事也。果有自稱臨大學生者來覓余。所言與鎮(zhèn)江同。余請胡子嬰應之。乃出月臺,見軍警及所謂難民者排立兩行,數不過百。即有人將余與蕢延芳等隔離,擠余入候車室,而勸延芳等至食堂。雷潔瓊知余必被困,踵余行,即被毆,劫去眼鏡、手表、皮包,里外衣皆破?!洞蠊珗蟆酚浾吒呒?,《新民報》己者浦熙修,民主同盟盟員葉篤義,亦于此時被毆。上海學生代表陳震中、陳立復亦從余入候車室。而所謂難民代表者十許人,擠而入,一如鎮(zhèn)江之所遇,其人亦衣履楚楚也。此輩欲余偕之往周恩來處,余語之如鎮(zhèn)江者,且謂余等無佰彼往周恩來處之義務,而余等來京,理應先謁蔣主席。如此往返數次,后乃迫余還土海,又迫余出與其群眾語,余皆不允,亦不復與言。相持兩時許。閻玉衡自食堂來,與此輩談,亦不得解決。此輩要玉街出見彼眾,玉衡遂往,即受呵斥,如此二、三次。又要玉衡依其所呼口號呼之,復不滿意,謂須寫悔過書,并跪于眾前,玉衡怒斥之。呼打之聲驟甚。此時眾己當數百。候車室窗外立人數十,有裸上體者。時已十一時許。此輩乃至食堂勸說蕢延芳等歸上海,不聽;又要撫慰其群,亦不聽。意欲下臺而無計,乃持玉衡足而提之,復加拳于面體,受重傷。而打聲四作,侯車室窗戶皆為擠開。由窗飛躍而入者·,先擊浦熙修等,吉瓊亦被持其發(fā),痛毆,受傷極多而甚,余首被毆者四處,皆起大泡,眼鼻亦傷,腹受跌,遂以痛坐地,堅抱當余前者一人之足,以為兇人也,復覺乃士兵者流,此人亦曳余起,衛(wèi)余入其辦公室,室有床,屬余臥?!瓡r余聞一似官長謂其曹日:這們鬧得糟,鬧了人命怎么辦?既從旁室荷槍而出者數人。余知必往驅散所謂難民矣。果然,囂聲漸止,即有士兵來引余出就豐。車上荷槍而立者數人。美法新聞記者自肇事后即來觀,有土余輩車隨而行者。時已十二時。
事情到此并沒有結束。載著被暴徒嚴重毆傷的人民代表的卡車,并沒有立即駛向醫(yī)院,而是駛到了有荷槍實彈的軍警站崗的南京警備司令部門口,想把馬敘倫等作為犯今者押進去。代表們嚴正抗議,拒絕下車。同行的外國汜者這時也仗義執(zhí)言,要求當局實行人道宅義。當局無奈,才勉強把受傷代表送到太平路的中央醫(yī)院分院。這時已是24日凌晨兩點。
當馬敘倫等代表在下關車站遭困被毆之際,得知這一消息的民盟章伯鈞、梁漱溟立即分別往見地方軍政當局,要求加派憲兵赴車站保護請愿代表,但沒有結果。李濟深、馮玉祥聞知后,都多次打電話給軍政當局,要求采取措施制止暴行,營救代表出險,也都無人理睬。這時在南京的中共代表團也為營救代表積極奔走。當受傷代表被送到醫(yī)院后不久,周恩來;董必武、滕代遠、鄧穎超、齊燕銘以及郭沫若等立即趕到醫(yī)院,看望受傷代表,向馬敘倫等表示親切慰問。周恩來神情嚴肅地說:“你們的血是不會白流的?!瘪R敘倫也激動地說:“中國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們身上?!笨吹绞軅矶继稍卺t(yī)院的長凳和臨時擔架上,周恩來又立刻親自和院方交涉,經過再三力爭,才爭得五張三等病房的床位。鄧穎超得知受傷代表還未吃晚飯,便立即派人到梅園新村中共代表團住地取來牛奶餅干。隨后,馮玉祥、沈鈞儒、邵力子、羅隆基、梁漱溟、張申府、黃炎培等也都到醫(yī)院慰問馬敘倫等受傷代表。當周恩來等離開醫(yī)院時,天已快亮了。
事件發(fā)生后,國民黨當局做賊心虛,下令南京所有報紙不得刊登請愿代表被毆消息。但是,紙包不住火,第二天南京幾家進步報紙沖破禁令,醒目地報道了這一事件。美聯社、法新社、合眾社還向世界各地發(fā)了電訊,國民黨妄想掩蓋暴行的陰謀迅速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