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務教育改革進入新階段
——對話全國人大常委、中國教育學會副會長周洪宇
記者:您認為此次印發(fā)《意見》的最大亮點是什么?
周洪宇:一是更加關注教育內部改革。從文件的標題就可看出,《意見》的印發(fā)意味著中國的教育改革進入新階段,由過去相對側重辦學機制、建立現代學校制度、改革考試招生制度等外部改革,逐步向教育教學自身的內部改革轉移。
二是緊扣教育質量問題。文件將義務教育質量提到“三個事關”的高度,“事關億萬少年兒童健康成長,事關國家發(fā)展,事關民族未來”。這一重大導向發(fā)出一個強烈信號,即今后的教育教學改革要更多地圍繞教育質量進行。顯然,這扣住了整個教育改革的中心。
三是強調科學的教育觀。教育現代化首先是教育理念的現代化?!兑庖姟贩磸蛷娬{要樹立科學的教育觀、教育質量觀和正確政績觀??茖W教育質量觀是全面的、動態(tài)發(fā)展的、兼顧公平與效率的教育質量觀。
記者:《意見》更加注重素質教育,您認為應如何有效平衡素質教育和知識學習?
周洪宇:素質教育和知識學習并不矛盾,更不能當作一對對立范疇來理解。素質教育本身包含知識學習,好的素質教育要有好的知識學習來做基礎和前提。
過去確實有一些不正確的教育觀點把這兩者對立起來,把素質教育簡單理解為強化體育、增強美育、加強勞動等,而忽略知識學習。此次《意見》明確要“堅持‘五育’并舉”,強調要“提升智育水平”,“確保學生達到國家規(guī)定學業(yè)質量標準”,顯然不是忽略知識學習。
為促進體育、美育等的落實,《意見》也有相當具體的規(guī)定。比如,每位學生學會、掌握1至2項藝術技能、運動技能的提法,就用項目化、數字化的方式使其可操作、可評估、可監(jiān)測,促進素質教育落到實處。
記者:《意見》對“學生作業(yè)變成家長作業(yè)”等社會熱點話題作出具體規(guī)范,這會減輕家長的負擔嗎?
周洪宇:把“杜絕將學生作業(yè)變成家長作業(yè)或要求家長檢查批改作業(yè),不得布置懲罰性作業(yè)”等熱點寫進中央文件,是對群眾關切的積極回應。
從單一表述來看,這確實是在為家長減負,不強迫家長檢查、批改作業(yè),把家長從作業(yè)考試的輔導中解放出來。但是,這不等于家長不參與教育教學。結合文件后面“重視家庭教育”部分可發(fā)現,《意見》給家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轉變理念,科學育兒,家校合作,加強溝通。家長不能只重知識,不重德育;只重身體,不重心理;只重課程,不重實踐。家長肩負培養(yǎng)孩子好思想、好品行、好習慣的任務,責任更大。
記者:《意見》明確“教師教育懲戒權”,教師應如何行使教育與管理的職業(yè)權利,懲戒權的邊界在哪里?
周洪宇:這是“教師教育懲戒權”第一次寫進中央文件?!读x務教育法》中不得對學生實施體罰或變相體罰的規(guī)定,是從保護學生角度制定的,《教師法》也沒有明確教師的懲戒權。
在很多家庭“以孩子為中心”的背景下,有的家長對教師批評教育孩子不夠理解,甚至造成家校矛盾,以致出現教師對學生不敢管、不愿管的現象,進而影響學生的學習成長。“教師教育懲戒權”有其特定的含義,主要包括:批評和制止學生不正當言行舉止,要求犯錯誤學生寫認識自己錯誤的檢討書,讓家長帶回家進行批評教育等。
教育懲戒權的使用要合目的性和合教育性,是有其明確的邊界的,不能走到反面、出現過寬過濫。對犯錯誤學生采取任何形式與程度的體罰和羞辱,如罰站、罰跪、打罵以及罰簡單重復式抄書、抄作業(yè)等,超出了教育懲戒權的邊界,必須嚴格禁止。
記者:《意見》對義務教育學校招生作出了規(guī)范,為何要實行公辦、民辦同招?
周洪宇:目前社會上仍然存在一些義務教育招生的違規(guī)現象,特別是一些學校和社會機構形成利益共同體,用所謂“曲線救國”的方式,將各類考試、競賽等成績作為招生依據,吸收好生源。《意見》明確提出“嚴禁以各類考試、競賽、培訓成績或證書證明等作為招生依據,不得以面試、評測等名義選拔學生”,就是為了確?!傲x務教育學校免試就近入學全覆蓋”,無論公辦還是民辦學校都必須嚴格遵守。
近年來,一批優(yōu)質民辦學校迅速崛起,滿足了不同群體的多樣性需求。然而,由于其辦學自主性更大,一些民辦學校暴露出違規(guī)跨區(qū)招生、爭搶生源等招生不規(guī)范問題,沖擊了正常的招生秩序。對此,《意見》特別強調,“民辦義務教育學校招生納入審批地統(tǒng)一管理,與公辦學校同步招生;對報名人數超過招生計劃的,實行電腦隨機錄取?!蓖秸猩菫榱吮苊饷褶k學校提前“掐尖”,隨機錄取是要杜絕用考試、面試等來選拔學生。